历史是人写的,古人对春秋笔法的运用无比娴熟,带有浓烈的个人感情以及皇帝的喜好。
有司马迁一根筋的要救朋友,结果被刘彻判了腐刑之后立刻明白天下苍生,都视皇帝的好恶改变。那些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的真的就死了,在皇帝的授意下不是从史书中抹去就是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是作孽。
站队是个技术活儿,苏小义望着张牙舞爪的梁字出神,这一步要是迈出去了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门口的卫卒看着这个弱不禁风连身衣服都没有的穷光蛋,不知道头顶的旗子有什么好看的。
既来之,则安之。
人生际遇无常,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也永远不知道你的明天是不是和某个人有关。
想清楚想明白了,烦躁之气就退去。苏小义背着胳膊,和旁边的黑脸聊着不着边际的天:“这大营看着也不是很大哇!”“这里真的有几万人?”“从关中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吧?”
无尽的问题让黑脸大汉漆黑无比。
天呐,这家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轮值军曹怎么还不来,敢问这种问题早该被拉到校场斩首示众了吧!
薛大人是从哪里捡到的这个傻缺?如果不是因为抡值中军大帐,不敢喧哗,早就把他揪起来狠揍一顿了。
听见帐中喊自己的名字,苏小义整理一下衣服,咳嗽一声,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玉树凌风的感觉。
世外高人就要有世外高人的风度,想孙茂那样点头哈腰的只能算**。
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羊皮地图,画的极其简约,泛黄的羊皮上只有几天河流和几条凸起的线条代表高山。用这样的地图打仗,苏小义除了一个大大的服字想不出别的感叹词。
也就是古人实在,对着这样草率的地图都能头头是道的分析上半天,然后将领跨马提刀,不知疲倦的杀将出去。
“大胆,偷窥大军宝图,罪无可恕,拉出去砍掉脑袋。军中重地,岂容宵小之徒窥探!”身披战甲美髯垂胸的一位老将虎目圆睁,上下打量着苏小义。
这种事先立威的把戏刚才从薛讷哪里已经领教过了,再来一次就不灵光了。这么费事的从草原一路走来,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砍头,是你闲着没事干还是薛讷脑子被震坏了?
刚才两个人在帐中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以为我没听到呐?
隔音效果如此之差的中军大帐让苏小义失望不已。
“敢问大人,最近可是头疼欲裂,夜不能寐,冷汗不止?”
仿佛没有听到梁建芳的呵斥,苏小义晃晃悠悠的漫步走到梁建芳身边说道:“我观大人面色蜡黄,额头黑气萦绕,嘴唇干裂,此乃病疾之象啊。”
你给我一刀我用要有点表示才行,薛讷这混蛋把老子晾在大帐之外想看我笑话。你梁大将军都六十多岁的人还和他穿一条裤子吓唬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动不动就是军法处置,以为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我也吓你一吓,大家就算扯平了。
苏小义欲言又止,一副高人做派,眼角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梁,想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人是一种奇怪时物种,在面对一种疾病的时候总是讳疾忌医,无意识的否认,这是心理上的自我保护,自古至今无盖莫能外。好像自己不承认就可以避免一样,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一根刺,不拔出来的话总是隐患,谁也不知道这根刺是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你一脸凝重的告诉他你有病,多半会把他吓个半死,偶尔还会气急败坏的和你理论一番。
不过让苏小义意外的是,老梁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好像苏小义说的是薛讷而不是他,这份定力也是日了狗了。
薛讷腰间的横刀顺势抽出,苏小义只看到寒光一闪,脖颈间就传来一丝凉凉的寒意。
身手是好身手,就是脾气太暴躁,藏不住一点心事,还得在军中打磨几年才行。
“大胆贼人,胆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扰动军心,定是突厥派来的细作,今日犯到小爷手里,不杀你不足以泄愤。”薛讷这家伙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扁鹊见蔡桓公,立有间,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今大人自比桓侯何如?”
一段骚气十足的用典绕的薛讷目瞪口呆,没想到苏小义的狗嘴里能吐出这么漂亮的象牙出来,自己居然一句话都没听懂。
上阵杀敌他可以把一柄马戟挥舞的虎虎生风,大杀四方,几十人都近不了身。
可是这口吐莲花、锦绣文章,满口之乎者也打死薛讷也学不会。要不然也不会来左武卫躲着了。
架在苏小义脖子上的横刀抽回来还是继续保持原状,薛讷很纠结。虽然他在左武卫横惯了,但是面对的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话说的再混也没事,反正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可是陡然冒出来一个会读书的家伙,薛讷感觉自己高大的身体好像矮了那么一点点。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苏小义云淡风轻的注视着老梁,脚下往旁边挪了挪,让脖子离开薛讷的横刀杀伤范围。
被人用刀抵着脖子这种危险的事以后千万不能干,太他娘的可怕了。
后背的冷汗把贴身衣服都湿透了,以后谁要是再用刀这么抵着自己一定把他的屎打出来。
这些疯狂的古人动作粗狂,说砍人就砍人,即使明知道薛讷在吓唬自己也不能大意。万一手劲没掌握好脖子上一道血是跑不了的。如果运气不好割到大动脉那就大发了,只有等死。
老梁仰天大笑,一只大手在苏小义的肩膀上拍的啪啪作响:“好一口伶牙俐齿,今日老夫就将这百十斤交于你,看你的医术是否如你的嘴一样厉害。”看上去是鼓励,可是从老梁的力道来看,分明带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肩膀已经麻了,手都抬不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自己不小心医治,他是不会抬手放过自己的。
也是一个老成精的人物。
能在大唐混到大将军这样的地位,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掉下一根头发都是空心的。
薛讷这个大傻蛋还再卖力的表演:“将军不可,您乃大军支柱,怎可轻贱自己。我这就去抓几个突厥人来,试试这小子到底几多斤两,如果可行,您再让他医治不晚。”
果然是狗腿子,这个馊主意出的不错哇!苏小义诧异的打量了一下薛讷,有几分头脑。
看老梁陷入沉思,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这个主意,只不过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会显得他瞻前顾后,不够大度豪爽。苏小义就坡下驴,赶紧解围:“薛兄低弟说的不错,正好将军也可印证下我的医术。”
老梁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花白的胡子一副不得已的神情:“这样也好。”
立刻有兵卒压进来一个绑的严严实实的突厥人,还没站稳当就被薛讷一刀划开了肚子,足有半尺长,血流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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