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住在机关的人员更少,副书记、副主任、委员们几乎常年在下面的村子里下乡吃住,只有接到开会的通知才回机关。大院里只剩下书记、主任、秘书还有几个“员”,主持日常工作。
书记、主任是公社的一、二把手,但上县城开会,到村子里下乡,同其他人员一样骑自行车;接、打电话也要跑到前院的大办公室;一日三餐,跟别人一样在机关伙房打饭,极少有人请吃饭喝酒。唯一特殊的是每人占了一间屋子,副职以下的人员都是两个人一间屋。屋子里也就是一床、一桌、几把木头靠背椅子而已。待遇虽然如此,权威却是尽有。十个大队上百名干部的任免、升降都攥在他们手里。当大队干部是美差,人人想当,当上的就死活不肯再下来。还有征兵、保送青年上大学、县办企业招工、各直属单位进人等,无不是说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因此人人敬畏。
平日里,住机关的人员很少回家,也没有星期天、法定假。在伙房吃饭,是事先买了饭票,开饭时自己拿了大碗打饭,再端回宿舍吃。夏天蹲在院子里,围成一圈,边吃边说笑。公社的伙食要好于其他机关,价格还很便宜。主食基本上都是白面、大米。当时城镇人口的粮食供应,一般是七成粗粮三成细粮,粮站却不敢按这个比例供应公社食堂。食油也是从粮站买,指标之外,也尽可多买。吃肉也极为方便,供销社的对外食堂平日里就杀猪卖肉,猪头、猪蹄、杂碎等,拿两个小钱意思意思,就能买回来一堆。炊事员还在大院里,开出一片菜地,自己下手种了四季蔬菜,差不多够吃了。
炊事员是本地的社员,临时工。很是尽心尽力,做饭以外,种菜、扫院子、看大门等活都主动做,烧了开水,灌进暖壶,还要给书记、主任送进屋去。其他单位的炊事员在本单位威风八面,出了门就不算什么了。因食物短缺,本单位吃饭的人都想讨好他。公社机关的炊事员却正相反,在机关,他哪个也惹不起,都比他官大;一出公社大门却成了人物。毕竟在公社大院上班,跟头头们熟悉,因此乡亲们短不了求他办事。
日期:2019-11-17 21:14:47
公社 (2)
公社的主要工作任务是农业生产,再加上无休止的政治运动。一年四季忙忙碌碌,少有空闲。
每年开春第一件工作,是抓春耕生产,名曰:“掀起春耕生产新高丨潮丨”。先把各大队的书记、大队长叫到公社,开一个动员大会,统一安排生产任务,下达各大队种植计划。会后,公社的副书记、副主任、委员们分别带人,带了铺盖下到所包的村里,领导春耕生产。过十天半月,选一个生产进度快、工作有声色的大队,事先准备一番,开个全公社的现场观摩会。先参观。地里插了红、绿旗子,堆了一行行的粗肥,全村的劳力也集中到附近的几块地,或耕地、或整地、或播种,很是热闹。之后,再回到这个大队的队部开会。一般各大队书记先汇报各自的进度,公社书记、主任讲话,表扬进度快的大队,批评落后的,强调下一步的工作。如此等等。
等到地里的庄稼都种完了,包村的工作组陆续撤回,春耕工作也就结束了。
麦收到了,抓“三夏”工作,即夏收、夏种、夏征(征公粮),又忙活一阵。秋季到了,再抓秋收、秋种、秋征工作。也是开会布置,工作组下乡督促落实。套路大体与抓春耕生产相同。公社抓大队,大队抓小队,具体工作都是生产小队来落实,工作量也都在小队一级。因此,公社的工作看似紧张,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压力。
文化***以前,每到冬闲季节,就开展整风运动。公社派工作组下到各村,有时县里也派干部参加。先是开大会,大队主要干部依次做检查,检讨自己一年来的工作,多是避重就轻,讲一些小错事。工作组动员了一两个社员代表上台揭发批判,无非是某事徇了私情、哪一次无端骂了某个社员、子弟仗势欺负人了。如此等等鸡毛蒜皮。甚至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揭发出来,好在干部们也不敢辩解。表面批判的轰轰烈烈,其实严重一些的问题,如贪污、乱搞男女关系等,一般没有人肯揭发。都是一个村子的乡亲,哪个肯弄成死仇人?大队干部们反复做检查,社员代表反复揭发、批判,没完没了。直到过了春节,开始抓春耕生产了,才给干部们下结论,一般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最后落实政策,让挨了一冬天批斗的干部继续上台抓工作。
大队干部们还是很憷头这整风运动,平日里稍有不检点,就成了被揭发批判的材料。因此,在工作中自然要小心谨慎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产小队的干部们始终没有被列入整风对象。
文化***初期,混批斗了一通,连公社的领导、县里的官员也没有幸免。之后,却也再没有开展一年一次整风运动了。
文丨革丨后期,公社成立革命委员会,工作基本恢复正常。只是领导班子里多了造反派出身的年轻干部,大多是担任副书记、副主任等。原来的老干部,凡是本派系的,一般官复原职;参加了对立造反派的,一般调到其他单位降职安排。
这些降职的干部大都是挂一虚衔,没有实权。有的常年托病在家,有的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鸿堡公社在本县的最南端,每逢刮起南风,这些干部们就顺风骑自行车回家,在家歇上十天半月,等刮起了北风,再顺风回公社上班。在乡下骑自行车,逆风蹬不动,顺风极省力气。
过了包村下乡的季节,公社干部们都回到机关,除了开会、学习之外,事情不多。大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讲些下乡遇到的奇闻趣事。人们私下谈话,很少涉及严肃话题。除非个别关系极密切的朋友才可偷偷交换一些小道消息。
到了中午,几个爱喝酒、爱凑热闹的人,会隔三差五打拼伙。多是做了阄,上面分别写一元、五角、两角、跑腿等,各人分别抓了,各按阄上写的数目掏钱。抓着了“跑腿”的不拿钱,骑自行车到街里,花两块钱打二斤散白酒,到商店的食堂花三、两块钱,切一大包猪头肉、灌肠、猪肝猪心猪肺叶,或买一包五香花生米。回来,几个人钻在屋里吃喝一通,喝完了,再到机关食堂打了大饼、菜汤等吃饭。
有一宣传委员,平日里老婆管的紧,身上从不带钱。每逢抓阄,悄悄躲了,酒菜买回来,又经不住诱惑。人家吃喝到兴头上,他推门进去,别人虚让一声,他也就借机坐下吃喝起来。时间久了,众人自然讨厌他,却也不好明说。就有人恶作剧,倒半大碗酒说:你若一口气喝了这酒,我再掏一块钱买酒。他也不犹豫,竟一饮而尽。如此再买酒再喝,这委员每次都要喝的大醉。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先哭毛 他老人家拯救了他、培养了他;再哭他老母可怜,他有心无力赡养云云,众人大笑之余,又故意添油播火,引他出丑,竟似耍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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