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父母不再偷抢,和从前的那些伙伴断绝来往。真正的原因是我怕坐牢。我虽然从没进去过,但我知道号子里面的日子不好过。
至于出卖我的兄弟,我没有怨恨他们。若是换了我,在被丨警丨察用警棍抽的时候,也会供出他人来换取减轻我肉体上的痛苦。
我去拘留所看我伙伴,用铁丝把香烟一根根穿起,从缝隙中递过去。他们感激得对我流泪。又羡慕我有个有能耐的老妈,不仅能脱身,还能继续上学。
我安慰他们,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坐牢。连出狱的时间都差不多。
我的学校就藏在一片树林之中。隔远望去,可以隐约看到树林中教学楼的顶部。
我开始上学。
看着身边的人夹着书匆匆来去,让我很失落,甚至惊惧,这不是我熟悉的环境。我产生莫名的孤单和敌意。
我无论去哪,都没有任何人会问起。一起的同学很怕我,我一脸凶相,秃秃的后脑勺还有个明显的伤疤,很少有人主动跟我讲话。也不会有什么老师告诉赵长月:我根本就不去上课。睡觉醒了,无论是白天或是黑夜,就在树林里转悠。不只一次看见,年轻的情侣们,在草地上亲昵。情侣身上的衣服齐整,只能从他们简单重复的怪异姿势上,才能确定他们的作为。在那之前,我一直想当然认为男人和女人寻找那点乐子的时候,是需要脱光衣服的。每当情侣发现我这偷窥者,他们停下。男人会专注的瞪着我,让我觉得自责,知趣的离开。但当我愣愣地继续站着不动,他们又会慌乱地收拾好衣物,匆匆离开。
我喜欢这自由懒散的感觉。常常走到郊外,看着向天边延伸的农田。还有渺渺的湖面。天气若是晴了,我会学姿三四郎,躺在湖上的小舢板上睡觉。
我发现到这里来的人,和我相同处境的不只我一个。
和马老板很快成了哥们。马老板把他丢在社会上的小弟们一一拉来给我看,要叫我二拐子。
于是我们继续从前的生活,每天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游荡。和台球室的地头蛇打交道。帮着每个录像室的老板交换黄色录像带子,在迪厅里耗到半夜………………。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人,我相信人是群居意识最强的动物,有着相同气味的人,会在人海中相互寻找。
这个城市当年就有很多公园。每个公园都是建在较大的湖泊旁边。学校附近的这个公园,很小。公园的地界,把这个小湖包围。小湖是不规则的形状。被陆地分割成很多碎片水域。湖上处处都是小石拱桥,连接参差繁乱的湖岸。往往游人就在这湖面上迷路,走过若干的桥之后,会沮丧的发现回到原来的位置。
湖面其中的一处水域最特别。月牙型的湖岸绕出几亩大的竹林。无论四季更迭,竹林总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竹林里稍微空闲的地方摆着石桌石凳,很多游人到了此处,会驻足坐下,听着风吹竹叶。竹林靠湖面隔不远处,立着个砖混建筑,看着青砖黑瓦,其实都是修缮的效果。据说当初是土地祠。后来扩大。然后是游人的休憩的小屋。前两年还做过餐馆。
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是个麻将馆。麻将馆和湖水只有一个几十见方的空地。空地伸出一个条几十米的木制栈桥,栈桥破落,伸到水域的中心。我喜欢坐在栈桥的尽头。看着脚下的鱼儿游动。看着看着就会趴在木板上昏昏欲睡。
直到马老板叫我。
日期:2011-03-24 12:40:00
我十八岁了,被家人逼到一个从中专升格的水货学校里。父母不指望我学有所成,只是希望我在学校能够老实下来。处在上进的环境,和从前的狐朋狗友断绝来往。
现在我写着这些文字的立场,站在了父母的层面。我的那些朋友都被我无意识地写成了狐朋狗友,而不是兄弟豪情。
可是十七年前我的想法,和现在截然相反。我认为父母对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的。他们的努力,仅仅只会让我暂时安分一点。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我的想法。
我认为每个人一生要走的道路,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比如我从小时候长的瘦弱,读书又早,班上的留级生就喜欢找我的碴,于是免不了打架,当然那时候,我只有被打的份。等我初中后长的结实健壮了,我又忍不住要去欺负别人,结果还是要打架。所以我就认为,我天生就是个要跟人打架扯皮的命运。
每次想到这里,就不免叹气,自己在迟早是个当打手的命,现在何苦还在这个学校里浪费青春。
我把这个理论告诉马老板的时候,马老板非常赞同:疯子你说的对,我们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我进入学校几天后就认识了马老板。我进校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寝室里的同学们在一起经过了军训的考验,都已经变得熟稔,很难接收我这个迟到的同学。我也懒得和他们啰嗦。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的没去上晚自习——我连课都没怎么上过。在校园里的树林里闲荡了一阵子,突然觉得想吃点什么。就走到校外,出校门的时候,把看门的老头手上的手电筒抢过来扔了老远,免得他跟我罗哩罗嗦。
马路的路边,有个买馄饨的摊子,专门在夜里守着跑出来学生做生意。
我第一次看到马老板,就是他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吃馄饨。
一个精瘦高个吃相难看,埋着头,长头发从头顶吊下来,一直拖到桌子上,把碗都给遮住。
有两个跟我一样的一年级男生各自端了一碗馄饨,其中一个走到瘦高个旁边的时候,手没端稳,热乎乎的油汤滴了一滴到瘦高个的脖子里。
“找死啊。”瘦高个站起来大骂:“你长眼睛出气的么?”
“我不是故意的。”失手的那个男生一脸抱歉,“你吃枪药了啊。”
“你,你笑什么?”若不是马老板指着我说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在笑。
“笑都不让笑了,”我说道:“你以为你是老大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我和马老板打了一架,打架的时候,本来教训那两个新生的几个帮手也过来掺合。两个新生竟然没有趁势跑了,傻乎乎地也上来纠缠打起来。
打着打着,我忽然觉得特别没劲。就停下手来,看着我的手把马老板的头发抓着,看着马老板被我扯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忽然想起以前我头发长被人抓住打的事情。不禁忍不住笑起来。
马老板叉我脖子的手也松了。脸上露出笑意。他和我一样,觉得很没劲。
大家歇了一会。
“打架还能笑出声,看来是经常打架的。”瘦高个掏出烟,递给我一棵,“心情不好?”
我的确心情不好,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憋屈得厉害。
“你呢。”我问道。
“老子今天亏了几百块钱,”瘦高个说道:“不然我马老板坐在这里吃包面啊,早去馆子喝酒了………………妈的又遇到这两个背时的。”
马老板的名头我听说过,毕竟S市并不大,我这种向往当混混的边缘学生,对一些人名,有所耳闻。没想到进了学校还是遇到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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