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12-4 17:15:00

　　四、死亡约会（上）
　　我知道想吓住你们很难，来这儿的朋友都是吓大的；我呢，是“夸大”的，从小周围人就夸我聪明。还别说，什么小发明竞赛啦、数学九章杯啦我去参加总能拿个名次回来。但从小我记性就不好，语文课本上的古文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背熟过，全是蒙混过关。
　　就这样我上完小学，考上了郑州最好的初中，还进了奥赛班。是个专门培养少年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人才的班，三年的课程压缩到一年就学完了，后两年专门培训奥赛数学。按说我应该成为一个智商超群性情木讷的数学怪才，但命运总喜欢跟人开玩笑，高强度的培训使我产生了严重的厌学心理，数学烂的一塌糊涂。

　　再后来我考上了省实验高中，没想到上学的第一天就收获了一个惊喜。同学挨个儿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女生很面熟，尖尖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扎着马尾辫儿。费了老大劲儿仔细想，这不是我老同学、老“部下”苏晓鹿嘛！她的模样倒没有太大变化。跟她打招呼，果然她也把我忘了个干净，好一掰扯，记忆才终于清晰起来。我俩都兴奋的不得了，老师排座的时候就故意往一起凑，成了同桌。我俩也算青梅竹马过的，很快就处的非常融洽。

　　新周矿报废之后，小鹿的父母调到了新密分局，而她则从小就被送到市区读书，跟我一直都在同一座城市，直到现在考进同一所高中才再次见面。和她同桌的日子里我也曾经谈起过以前新周矿难的事情，但她忘得比我还干净，甚至都记不得有兰兰这个人了，更别提叔叔 “跳舞”的事。虽然她一再坚持说我是瞎编的，但我宁肯相信自己的记忆，所以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一些特异之处。

　　有一段时间我俩的座位轮转到靠近教室门口的地方。小鹿非常喜欢看动漫，有次课间我俩都没出去活动，侃《篮球飞人》很起劲儿。小鹿特别萌里面的樱木花道，讲的兴高采烈。一段话刚讲完稍作停顿，她却忽然抬头对着教室门口脱口而出：“没打！”
　　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她就这么对着空气说了两个不明所以的字。难道她看见了什么？
　　我正待听她讲樱木第一次进球是以如何诡异的方式，却没料到突然有这一出。真够诡异的。我纳闷儿的看着她，她也看着我，一时间大眼儿瞪小眼儿。
　　这时，我们的英语老师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问：打铃没有？
　　我们英语老师整天粗枝大叶的，有时候上课铃响过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哪个班上课，今天反而到的早了。瞬间我明白了小鹿刚才“没打”这两个字的意思，这个发现令我激动不已！她肯定有某种透视未来的能力！再不承认都说不过去了，除非我耳朵有毛病。我反复向她求证，她却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冰冰的拒绝回答我，甚至之后的两天都不肯搭理我。
　　在这之后的第三天，可能是实在不耐烦了，她终于决定跟我谈谈。我们约在附近的滨河公园。下了晚自习，她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书本先走出去，我也随后跟了出来。
　　现在高中生搞对象已经不算“早”恋了，但我们上高中那时候还很忌讳，男女生去河边儿这种地方最好还是一前一后隔得远一点儿。而滨河公园果然到处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情侣。
　　天色已经有些抹黑了，公园里的情侣似乎也更加放肆。小鹿默默的坐在河堤边的石凳上，好像在想着心事，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沉默。

　　我想等她开口，讲她愿意讲的，不管她说多说少，我绝不再问。既然让她觉得为难，我又怎么忍心一直追着不放呢？
　　在我们不远处河堤的边缘，有一个青年男子正呆坐在河堤上，时而抱着头，时而用拳头砸旁边的路灯柱子。在旁边倒着几个空酒瓶子。
　　她终于打破了沉默，颤抖的声音说：“看到那边那个男的了么？一个人那个。
　　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他浑身湿嗒嗒的，手上留着血。我想他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就会割腕跳河。”
　　那个男的也许是失恋了，精神很颓丧，但是不管刚才还是现在，我看到的他都是坐在河堤上，干燥的，也没流血。
　　“你是说，你能看到他未来的遭遇？”
　　“嗯，我也只能偶然看到一眼，再看一眼就正常了。”
　　她叹了口气，又沉默了。

　　没想到沉默中她却哭了，眼泪扑簌簌的滚过面颊，显得柔弱无助。这让我更加自责，人家不愿承认就算了，怎么把人家逼成这样呢？可是女孩子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口袋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一片儿纸巾，我更没有带手绢儿的习惯。小鹿哭得唏哩哗啦，身子一抖一抖的。我急得手足无措，我能做点什么？脑子里瞬间把所有看过的电影肥皂剧镜头过了一遍，一咬牙一闭眼把小鹿的肩膀搂在怀里。

　　这可是头一遭儿啊，我是豁着挨耳光的胆儿的。不过可能靠在别人身上哭比较省力，也可能小鹿哭得很专心顾不上抽我。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从我怀里挣出来，自己掏出纸巾擦了擦。
　　“你的眼睛能看见未来啊！这多厉害啊！”
　　小鹿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恐惧，说：“万一…这些不幸…都是我造成的呢？”
　　“怎么会啊！你只是看到了未来而已，不关你事的！”
　　小鹿摇摇头，眼泪又涌出来。我见状又把她揽到怀里，让她靠在我肩上哭。
　　小鹿哽咽着说，“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不知道…”
　　我不住的安慰她：“不关你事儿的，你千万别这样想呢？”
　　小鹿在我怀里一边抽泣，一边诉说。
　　原来她从小就有这种能力，开始她只是提前“看到”老师进教室，提前“看到”同学跑步跌倒之类的小事。直到那次看到兰兰的爸爸在学校门口“跳舞”，第二天就发生了严重事故，才令她开始把自己的能力与灾难联系在一起。
　　“那天我真的看到兰兰的爸爸一跳一跳的，下楼再看就不跳了，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爸爸骑车带我回家，一路上遇见很多同事下班，我看到很多人头发衣服都是湿的，淌着黑色的水，他们跟爸爸打招呼就会有黑水从嘴里冒出来；还有的人满身是血，身体残缺不全，还有的……”小鹿摇着头好像要把那些恐怖的记忆甩出脑子。
　　“我吓哭了，不敢睁眼。我爸爸急坏了，他以为我忽然生病了乱讲胡话，就把我送到医院。我太害怕了，第二天爸爸为了在医院陪我，才跟兰兰的爸爸调了班……”
　　我不知道如果换做我，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孩看到这么多惨绝人寰的景象会带来多大的冲击。现在就算让我想像一下都会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想象兰兰的爸爸在水中被几千伏高压电击的惨状。

　　“你别这么自责，”我轻拍着她的后背劝她：“你只是能看见未来，未来又不是你安排的。”
　　“可是…你知道吗？…….我害死了我的朋友…是我……”小鹿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我的怀中瑟瑟发抖，似乎已经无法承受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