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明侧过身，开始做起了我和父亲的思想工作，“你啊，问都不问清楚就动手，一点也没个父亲的样子！”
　　方天明坐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和风细雨地说了老多，作为派出所长的他来说，这方面工作真是手到擒来，说的几句话晓之以情动之理，很快将气氛调节得缓和了些。
　　看到双方情绪好了些，他话风突然一转，“乐天，你说说，昨晚晚上你去哪里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方天明为什么要问我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听到这个问题，我抬起头望了望李小枫，他正坐回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饶有兴趣地回看了我一眼。
　　果然是他背后做的小动作！

　　我只是实习生，不能独自办案，昨天夜闯殡仪馆，愣头愣脑地跑去查探尸体，按道理是违反办案程序的。现在看来，李小枫已经把知道的事情都向方天明透了底。面对方所长的询问，我只说昨晚在殡仪馆里，调查前天晚上发生的交通事故。
　　“乱弹琴！丨警丨察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跑去办案子，还调查，调查个铲铲！”我爸坐在对面，听到我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地喃喃自语。方天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又在发什么杂音？你老老实实坐着就行，后面的事等我来问好不好？
　　这一眼，看得父亲自顾自的转过头。
　　方天明继续问我，“乐天啊，你昨天去殡仪馆，看到交通事故的两具尸体没有？不要怪方叔叔问的话多，今天上午交警队来电话，说殡仪馆的尸体昨晚被盗了。你在所里呆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交通事故该怎么处理，是交警队的事情，但是如果尸体被盗了，就要我们派出所来管了！”

　　方天明说到这里，转过头盯了一眼李小枫，“据说，你昨晚独自跑到殡仪馆里去了，至于你冒这么大的胆子到里面去有什么目的？谁和你一起去的？在里面具体做什么？方叔叔还不知道。事关重大，目前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幸运的是，死者的家属交警队和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在家属得知这个消息前找到那两具尸体，所以有关昨晚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尸体被盗？”我喃喃地重复着方所长的话，难道在我和何花离开后，那具女尸也失踪了？
　　事件发展得令人匪夷所思，我就算说了昨晚的遭遇，眼前这三个人谁会相信我？尤其是父亲，早已坐在椅子上蠢蠢欲动了，我要是这么说了，不知道他又会发什么神经。
　　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如何比较合理地回到方天明的话，这么说感觉不对，那么说感觉也不像话。
　　而方天明，则像一只老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着我脸部五官肌肉的扭动，目光炯炯，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我说谎话的破绽。
　　“啊！对了！”经过激烈的思索，突然，脑海里的灯一亮，恍然大悟过来。
　　我抓着方天明的手，说昨天晚上我和交警队的兄弟一起去查看的事故尸体，他叫何花，是这起事故从主办侦查员，可以去问问他。
　　“何花？”方天明和父亲同时念叨着，互相对看了一眼。
　　方天明问我父亲听说过交警队有何花这么个人没有，父亲一脸木然，说工作了几十年，从没有听说过有何花这么个人。回过头来，方天明本人也没有听说过交警事故处理有这么个人，他怀疑何花是刚进不久的新警。
　　方天明又问李小枫：“小李，你比较年轻，知道交警队有这么个人吗？”
　　“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李小枫回答得简单直接，“方所，如果交警有这么个人昨晚在殡仪馆，他们又何必今天上午向我们报案，说尸体被盗了？”

　　这个李小枫，明明前天晚上何花到过我们派出所，还留了联系方式，却睁眼说瞎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方天明思索着，不停地摩梭着下颌的胡渣，又斜眼看了看我，问我有没有隐瞒什么东西？
　　“混账东西，现在说还来得及，你小子遮遮掩掩的，当心把你移交司法机关处理，涉嫌盗尸罪一旦成立，那是要判刑的！”一旁的父亲看到方天明开始了解内情，也在一旁随声附和，叫我有什么事情赶快交代清楚了，生怕我说漏了什么。
　　“是的，事实就是这样。何花这个交警是前天晚上来所里调查案情的，这件事李哥也知道！”我指了指李小枫.
　　不管李小枫想隐瞒什么东西，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说清楚点好，免得最后把我牵扯进去。

　　于是我将前天晚上何花来访，昨天中午再次偶遇，晚上一同探查殡仪馆的事情大概地讲了一遍，唯独删减了何花提供的视频线索和在殡仪馆里遇到的诡异情节，只是说跟在何花身后走过场，所有调查的过程一律说得不清不楚。
　　谈话期间，方天明提了几个细节的问题，我也回答得模模糊糊，只说第一次晚上到殡仪馆，被吓傻了，有的事情根本记不清楚。
　　方天明前后询问了半个钟头，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便就此打住。
　　“好了，乐天，你不用说了，大概的情况我也知道了。”方天明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对我爸说：“老叶，乐天可能也是好奇才去殡仪馆的，年轻人嘛，又是警校实习生，难免有点血气方刚。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何花这个交警，如果他证实了，一切就好说了。”
　　说到这里，方天明似乎松了一口气：“至于尸体被盗的案情，也许是在他们离开以后才发生的，这样的话，责任就交到殡仪馆那边去了。”

　　方天明转过头，对着父亲说，上午他们派人去殡仪馆做了调查，昨晚上，值班的两个员工在值班室睡得跟死猪一样，一问三不知，连大厅的钥匙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殡仪馆里面路灯也被断了电，有摄像头的地方被动了手脚，什么都没拍到。
　　“而且......”方天明神色凝重地说道。
　　“而且什么？”父亲问。
　　方天明盯着我看，摆了摆手，对父亲有所隐瞒，说这盗尸案有些怪异，暂时还在调查当中。
　　父亲问是哪里怪，方天明也没有说，只是让父亲安心等消息。
　　方天明虽然是父亲的中学同学，但方天明在父亲面前，还是怕工作出纰漏，挨父亲的批。
　　父亲听到方天明的话，表情稍微缓和地点了点头，表示殡仪馆疏于管理，导致尸体被盗，这个责应该由殡仪馆来承担。即使后面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由交警队去解释，派出所现在的工作重心是尽快找到尸体才对。
　　听到两人谈话，我有些紧张起来，何花昨晚在殡仪馆里娴熟的行为，和大门口昏暗无光的值班室，这一切，很明显都是他干的。他是丨警丨察，本可以正大光明地查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他是假冒的丨警丨察，我就成了他的帮凶，逃脱不了责任。想到这里，我的额头渗出了一颗颗汗珠。

　　方天明看着李小枫，“小李，至于何花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交警队的，你立即核实一下。”
　　“明白！”李小枫点头回答道，转身出了门。